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75章 欲話因緣(四)

關燈
血色陣法淩空而起, 如月華淡籠般將他們兩個護在其中,把獵獵長風隔絕在外。察覺到耳邊的風聲驟然減弱,江槿月連忙揉了揉模糊的雙眼, 眨巴著眼睛與他們一同朝著海面張望。

視線透過微弱血光,她隱約能遠遠望見海上掀起的重重滔天巨浪, 在漫天席卷的斜風暴雨下, 一浪更比一浪高,欲與天穹一爭高下。

漆黑如墨的海水翻湧間, 極為眼熟的紫黑色霧氣正悄然四散。

十餘名神君被巨風刮得找不著北,瑟瑟發抖地擠在彼此逼仄狹小的陣法中央,對著這詭異的海上風浪直搖頭,似是絲毫找不到頭緒。

又一個浪頭打來, 重重拍在他們可憐的法陣上, 濺起陣陣水花。在如此罕見的異象面前,他們引以為傲的法陣就好像紙糊的, 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拍個稀巴爛。

來了這許久, 神君們既看不清那股異樣的氣息究竟是什麽,也不知該如何遏制風浪。無奈之餘,他們只好瑟縮在法陣裏繼續觀望。

“海面下藏著很強的法力流動, 如帝君所說, 這氣息確實古怪。整片海域受其影響,正在逐漸扭曲。”紅衣姑娘邊說邊提筆在虛空中輕輕畫出一橫,海上肆虐的風暴隨即稍顯平息。

可惜的是,才不過須臾,風浪便又席卷重來, 隱隱有加劇之勢。

眾神正看得唉聲長嘆、止不住跺腳,冷不丁卻看到頭頂冒出來那麽大個法陣, 偏偏瞧著還氣勢洶洶的,頓時化身驚弓之鳥,拼命往外掏法器,準備與怪物一決高下。

直到看清了那兩張居高臨下的熟悉面孔,神君們才爭先恐後地放下法器,朝他們身邊圍了上來:“尊主和星君大人怎地來了?”

到底是幽冥界之主,她的陣法看起來牢靠穩固。神君們本還想借著攀談閑聊的名頭,順勢躲到她的陣法下避避風雨,結果一個個都被生生阻擋在外。他們嘴上不敢多說一個字,卻都是滿臉失望。

“相邢神君,東海究竟出什麽事了?”星君微微瞇起雙眼,又極快地掐指算了算。結果多半還是不盡如人意,他的臉色變得愈發陰沈。

在生辰宴上淪為眾神調侃對象的相邢神君,樣貌生得極其俊美,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,似是含情脈脈,倒真有幾分風流才子樣。

然而,風流才子一開口便是個一問三不知的:“現如今還不好下定論,只知海上仿佛有個漩渦,可風浪實在太大,我們無法靠近啊。”

這說了就好像和沒說一個樣。另有一名神君似是聽不下去,又急忙擡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,補充道:“這海風比朔風還冷,好像刮刀子似的。東海怎會刮這樣的妖風?此事必有蹊蹺。”

看他心急火燎的,紅衣姑娘還當他有什麽了不得的見解,誰知他說了一堆廢話。她忍不住把手一攤,輕嗤道:“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,就不要多言了吧。”

聞言,眾神是敢怒不敢言,只好面面相覷地指著海面,對著所謂漩渦的方向認真分析、互相討論,企圖以此緩解尷尬。

連仙神都畏懼到不敢靠近的海浪,未免太過不可思議。見他們越說越急,不僅捋不清頭緒還險些吵起來,星君只得負責安撫眾神的情緒,又說帝君很快會到,屆時自有分曉。

誰知,一聽帝君也要來,神君們的神情頓時變得更為精彩。哪怕風浪再大,亦不過是風浪罷了,怎麽還能驚動帝君他老人家親自前來?

天界諸神君頓時吵翻了天,一貫嘴巴閑不下來的紅衣姑娘卻成了人群中最安靜的。她靜靜凝望著風浪疊起的海洋,悶悶不樂地提筆深思。

眾神君吵吵嚷嚷之際,一道極致純粹的靈力流動使他們齊齊噤聲。金裝玉裹的高大男人自虛空中緩步而出,一來便眉頭深鎖地盯著已被風浪占領的海面。

“帝君!您終於來了!”眾神君無不歡呼鼓舞,就像是看到了領頭羊。

一直自顧自走神的小姑娘略微擡頭,淡然一笑道:“帝君,好久不見。”

看到她竟也在此處,帝君眼底有一瞬訝異,對她頷首溫聲道:“幽冥界一向公務繁忙,尊主竟願親自來,真是……”

帝君還沒來得及誇她心系蒼生,一陣來勢兇猛的風浪朝著眾神襲來,竟是輕輕松松便擊碎了神君們辛苦結成的法陣,順帶著把幾個正在說話的神君淋成了落湯雞。

眼見著巨浪沒完沒了,不過瞬息便要再起,神君們慌忙間掐指念訣。幸而,帝君比他們動作更快,輕拂廣袖便將眾神護在金色陣法之中,沈吟道:“這就棘手了。”

能讓堂堂帝君說出“棘手”二字,足以預見三界將要大禍臨頭。紅衣姑娘雖未多言,亦是不假思索地把頭一點,想必心中早有定論。

這二位大爺莫名其妙賣起關子來,眾神看得眼皮直跳,正要好生問個明白,卻見海上風浪驟停,竟是暴雨將歇。

逐漸趨於平靜的波瀾中,相邢神君口中的漩渦終於清晰無遺地展露在了所有人眼前,叫他們不禁愕然失語。

這又豈止是氣息詭異那麽簡單?明明他們與漩渦相距甚遠,可江槿月仍能看清漩渦中心那不斷向外湧出的紫黑霧氣,正如雲如霧般順著水流飛速盤旋。

這個霧,真是越看越像夢中的那只怪物,也像極了動手殺死星君的妖物。所以,這種鬼東西都是從東海裏鉆出來的?

她知道自己距離真相僅剩一步之遙,她很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,可她壓抑不住心頭生出的怪異情緒。

那是一種對身份未知、實力不明的敵人,無法避免、不可抹除的恐懼。

“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?”神君們的表情也像見了鬼似的,求助的目光在帝君和星君之間徘徊,只盼著兩人中能有人做出回答。

今日的推演結果實在太過模糊,星君只得誠實地搖頭表示他也不明,只強調這是極其罕見的、近乎從未有過的大兇之卦。

見眾神越聽越是一臉驚悚,帝君正打算解釋,卻聽得默然良久的小姑娘冷冷道了句:“來了,小心。”

這一句毫無起伏的話語讓眾神瞬間神經緊繃,紛紛取出法器準備迎戰。

見狀,江槿月也聚精會神地看了過去,只見有什麽東西沖破水流、劃開黑霧,不緊不慢地露出一角,自漩渦中向眾神現出它的本來面目。

“門?”她雖不甚確定,但隱約記起沈長明曾在臨城提起過“門”。看他那副耿耿於懷的模樣就知道,這扇門定是給了他極重的心理陰影,或許便是一切災厄的源頭。

她不自覺地咬著嘴唇,雙眼微微失神:“他說如果能早些發現就好了,指的會是什麽呢?”

直到門扉徹底脫離了漩渦的桎梏,她與眾神才得以看清它的全貌。

那是一扇瞧不清是什麽材質的巨門,似青銅,色澤卻要再亮上三分。門板上攀滿了長條狀的血汙與猙獰抓痕,門框上雕刻著雜亂的花紋,遠看像是鬼臉,又似眼冒幽光的妖獸頭顱。

空中早已陰雲蔽日,門上細細密密的裂痕閃爍著幽幽紫光,如同妖獸細長瞳孔中時常會呈現出的嗜血兇光,不懷好意地窺視著眾神迥異的神色。

重獲自由的巨門不管不顧地上升,似是漫無目的,卻離眾神君愈來愈近,門內的動靜也愈發清晰地傳向正凝神靜聽的神君們。

“砰砰”的拍門聲聽著不急不緩,好似有人正漫不經心地叩門求見。除此之外,還有“咚咚”怪聲,“沙沙”腳步聲,甚至於此起彼伏的刺耳怪笑。

不知門內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來頭,可它們似乎全然不急著出來。就像是料定無人能有本事攔得住它們似的,如今只想先好生嚇唬一番門外之人,將他們磋磨到徹底陷入絕望。

就這一露面就引得風浪四起的做派,門後的多半不是什麽好東西,極其囂張的行事風格更是像極了那個醜陋的怪物。

站在徹底炸開了鍋的神君們中間,江槿月望著飛馳而來的門,默默思索起來。

距離越近,門內的怪物仿佛越是興奮。伴隨著越發猛烈的叩門聲、更為狂傲的大笑聲,眨眼間門板上便會出現數條新的裂痕,湧出混合著冰涼死意的漆黑血跡。

怪物似乎是對自己的傑作頗為滿意,門上頓時紫光四射,像是要叫所有人都看清它的模樣,再將它深深記在腦海中,成為眾神最難忘的夢魘。

見狀,紅衣姑娘不耐煩地“嘖”了一聲,輕聲道了句“裝神弄鬼”,抿緊雙唇提筆揮毫畫出禁錮法陣,將整扇門牢牢包裹其中。

無邊血霧充斥著陣法的每個角落,硬生生堵上門板上的裂縫,略微抑制了怪物破門而出的速度。門內怪異的聲響猛然一滯,下一瞬便又傳來密集如暴雨般的“咚咚”撞門聲。

見她的術法有效,帝君立馬乘勝追擊,翻手間飛快釋出一條金色游龍。指尖游龍見風而長,化作巨龍後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長嘯,順時引九霄雷鳴,轟雷掣電地穿過血霧死死纏繞於門扉之上。

在兩道法力的強勢壓制下,這扇怪門拼命掙紮卻終究無力掙脫,如同耗盡力氣一般,再無餘力飛上天穹,只能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。

盡管如此,門內傳來的嘈雜怪聲卻毫無停歇的意思,只是在陣法與金龍的包裹之下,聽起來略有幾分沈悶。

見那門後怪物雖並未死心,但好歹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,眾神這才放下心來,一個個放下法器、收起靈符。

星君凝視著熟悉的血紅背影,他總覺得今日的她似有滿腔愁緒。他雖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麽,可他心中極為不安。

明明他們離得那麽近,卻仿佛下一刻就要離散,從此便是永訣。他幾次對著那道身影伸出手,又默默放下,終究是怕唐突了她。

還沒等他發問,小姑娘便驀然回首,轉向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帝君,沈聲問道:“帝君,這扇門後到底有什麽?”

“……幽冥尊主可知道,在三界之外還有一個地方?”帝君喟然嘆息,眾神君或是滿臉茫然懵懂,或是滿目驚惶無措。

眾神之中瞧著年歲最大的神君上前拱手,磕磕絆絆地擠出幾個字來:“帝君?您的意思是,那是魔……”

“嗯,門後確是魔域不錯。”帝君緩緩頷首,眼神說不出的覆雜。

“什麽玩意?魔?”江槿月垂首凝望著那扇門扉,聽帝君語氣平緩地將事實真相娓娓道來,看著神君們愈發凝重的神色,一時間哭笑不得。

什麽上古神魔大戰,不都是話本上編出來哄三歲小孩玩的嗎?結果此事是真的也就罷了,當年所謂的七日天災甚至還是魔族一手攪和出來的?

那甚至都稱不上“人禍”,大概得稱之為“魔禍”了。

“魔族是世間最神秘的群體,無人知曉它們因何而生。典籍有雲,魔族早在萬年前就已遍布三界,實力強勁,能與上古仙神平分秋色。”

“自魔族被迫退回魔域,雖有此門作為三界與魔域的往來通道,我們與魔族一貫井水不犯河水、始終相安無事。直至千年前,它們自以為時機成熟,一朝大舉入侵人界、意圖不軌。”

帝君驀然一頓,眾仙神肅然無聲。江槿月雖無法想象當時的場景,然而柿子要挑軟的捏,魔族會挑實力相對最弱的人界下手,她倒是不覺得奇怪。

“當年,集結三界眾生,折損神將無數,亦不過能將魔族趕回魔域,無法斬草除根。故而,我以千年修為結陣,鎮壓魔域之門於東海最深處。數千年太平光景如白駒過隙,時至今日,魔族此舉或是想要重啟此門,再度擾亂三界。”

說罷,帝君沈重的目光掃視過每一張面孔。眾神君聽懂的也好,聽得一知半解的也罷,臉色都可謂難看到了極點。

魔族能與上古諸神打成平手,這要是被它們沖破此門,那可真是要生靈塗炭了。

眼見著眾神君急得焦頭爛額、唉聲嘆氣,小姑娘若有所思地向那扇門投去個意味不明的眼神,走到星君身邊與他小聲交談了起來。

氣氛顯得十分緊張,像是要大難臨頭。江槿月不自覺地融入了這等焦躁氛圍裏,垂眸認真思量。

只看這群神君一問三不知的模樣,就可見他們當中不乏新晉的神明。也就是說,他們甚至沒見過千年前為禍人間的魔族。別說魔族使的是什麽術法武器了,他們沒準都不知道魔族長什麽樣。

如帝君所言,當年那場神魔大戰過後,天界死傷慘重,就連帝君本尊都為鎮壓魔域之門付出了千年修為,如今定是實力大減、不覆從前。

結果,同樣是過了千年光景,人家魔族偷偷摸摸地休整好了,又覺得自己行了。

是故,魔族特意鬧出這場海上風浪,一來可以略微試探天界實力,二來意在昭告天下:我們魔族要卷土重來了,打你們就像老子打兒子,快繳械投降吧。

若不是自信到了極致,魔族斷然不會做出這等打草驚蛇的事。可見它們雖身在魔域不得出,卻並未把作為昔日勝者的天界放在眼中。

區區手下敗將,這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?此事疑點重重,一定還有什麽被她忽略了的細節。

江槿月掌握的信息太少,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,索性不再去想前世之事。她抿著唇,腦海中又浮現了另一道身影,不由喃喃:“所以,那個要跟我決戰的醜八怪是魔?”

極有可能。

畢竟放眼三界,也沒什麽東西能醜成那副德行,說它像鬼都是擡舉了它。魔族既與三界為敵,想要毀滅塵世、消滅天道,亦順理成章。

真不知前世的自己到底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,明明她人都死了,還能給魔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,還能讓那怪物恨她恨得牙癢,妄圖把她的魂魄碾成碎片。

“眾位,雖說魔域之門現世,可眼下它不是被帝君和尊主鎮住了嗎?這既是魔域與三界的唯一通途,咱們還有什麽可擔心?”相邢神君舉手示意,顯得信心滿滿,還有心思寬慰旁人。

聞言,正與星君說著悄悄話的小姑娘暗暗翻了個白眼,多少還念著此人是星君昔日的同僚,好歹是沒再出言諷刺。

迎著眾神君滿含期待的征詢目光,帝君只好再度給後輩們解釋:“魔族來歷至今成謎,有傳言說它們是上古妖獸,亦有傳言說它們是從前的神明。如今魔族既意欲染指三界,我等就要隨時做好迎戰準備。”

“一念成神、一念墮魔……”江槿月瞇著眼睛沈吟良久,一時如鯁在喉。

倘若魔族真是昔日神明,這問題就更大了。這都不是老子打兒子了,這得是祖宗打玄孫啊。

“金龍撐不了太久,至多不過七日。”帝君擡手一指,示意眾神君朝魔域之門看去。

纏繞於門扉的金龍已隱隱現出將要崩碎的跡象,身軀上布滿裂痕,如同皮開肉綻。金龍原本澄澈的雙眼更是被紫黑色魔氣所覆蓋,看著確是撐不了太久了,只是還在垂死掙紮罷了。

見狀,神君們無不倒吸一口涼氣,對魔族的了解更進一重:連多年來被公認為天界實力最強的帝君都沒法徹底將其鎮壓。

更何況,這還只是一扇門!真是活見鬼了,那魔族到底是一群什麽怪物?

靜靜凝望著陣法中越來越稀薄的血霧,星君若有所思地低頭問她:“月兒,你現在感覺如何了?”

“唔,我不太擅長結陣,傾盡全力大約也只能維系陣法七日不碎吧。”小姑娘歪著頭眨了眨眼睛,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,回身對帝君拱手道,“帝君,還請聽我一言。”

她說話可以說是代表了幽冥界的立場,在座的當然沒誰敢不聽。一時間眾神君皆全神貫註,打算洗耳恭聽。

“七日內,請帝君盡快調集神將,以備不時之需。東海有任何異動,煩請即刻告知於我。”小姑娘望向看似風平浪靜的深海,又道,“若是能夠,請讓周圍城鎮的凡間百姓盡快離去,免得生靈塗炭。”

她年歲最小,倒是思慮周全。饒是情況緊急,帝君仍莞爾笑道:“尊主心善,牽掛蒼生。這事交由相邢神君去辦即可,尊主不必擔心。”

相邢神君隔三差五在人間走動,又一貫會哄騙人,一定很清楚要如何與凡人打交道,讓他去辦真是再好不過。江槿月瞥了一眼佯裝正經的相邢神君,如是想到。

“如此自然最好。”紅衣姑娘大約是想不到別的事了,最終只溫聲溫氣道,“有需要我幽冥界相助的地方,帝君盡管開口就好,我自當全力以赴。”

她這句話無異於給眾神吃了一顆定心丸,僅憑天界與魔族抗衡,到底是勝算未知。畢竟魔族曾與天界交手,對他們的實力亦有所了解。

而她不同,作為近年來剛剛出世的神明,又一貫神秘,極少在旁人面前展露實力,就連天界都摸不清她的來歷底細,與世隔絕的魔族對她更是一無所知。

如此,倘若這一戰已是避無可避,她或許就是最大的變數,也是最強的後盾。

眾神君頓時覺得現在的她格外順眼,雖說她平日裏性子乖戾囂張,又從不把他們這群老前輩放在眼裏,好歹在大是大非上還是拎得清的。

故而,諸神君對她又是誇讚又是尬笑,只盼著她七日後莫要食言而肥,自顧自地拋下他們不管。

雖說眼下異變叢生,情況不容樂觀,不過所有人都是鬥志滿滿。有帝君和她坐鎮,他們絲毫不畏懼所謂的魔族。

江槿月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紅衣小姑娘身上。自說完那幾句話後,她便恢覆了默然垂首的樣子,極為安靜地站在人群中央,一身如鮮血般耀眼的衣袍隨風飄蕩。

旁人自然看不透她的心思,可作為她本人,江槿月很是確信,她一定是有心事。

世上能讓她皺眉的事情都少之又少,此事能叫她如此魂不守舍,一定十分嚴重。自她與星君在閻羅殿內接到消息時,她便是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。

另一個意識到這一點的人,是時不時悄悄看她一眼的星君。礙於人多,他只好壓低聲音問道:“是那扇門有什麽不妥嗎?你今日好像不大高興。”

聞言,她將落在門扉上的晦暗目光收回,對他溫柔地展露出一個笑顏,搖搖頭道:“沒有呀,莫多想。星君大人,你很喜歡人間吧。”

她的語氣中並無半分戾氣,拋卻與生俱來的強勁法力與至高無上的地位,至少此刻,在他面前,她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。

“嗯,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?”他啞然失笑,雖前路未知,這一瞬他卻莫名被她的笑意感染,而不慎忽略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憂愁。

兩相對視間,她的語氣認真,甚至有幾分倨傲地答道:“那我一定替你守住它。”

過後,眾神又互相商討了些許事宜、分配著接下來的任務,說著說著,一個個都擺出了視死如歸的樣子來。

與她和星君點頭致意後,帝君正要帶領眾仙君回歸天界,眾神卻驚覺天空中的陰雲如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狂風吹破揉碎,露出些許溫暖的天光來。

“天晴了?”

這無疑是好兆頭,誰會喜歡陰沈沈的、看著就叫人心情煩悶的天?

沐浴在溫暖的日光下,眾神君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,他們的笑容就定死在了臉上。

金烏如烈焰般高懸中天,驅散了無盡陰霾與濕潤水汽,正是雨後天晴的景象。可怪異的是,在蒼穹盡頭,另有一輪明月悄然升起,月光皎潔如山上白雪,在其周邊亦有無數黯淡群星環繞。

日月同時淩空,月亮還隱隱有朝著太陽不斷靠近的趨勢。誰也不知一旦日月相遇,會否造成更可怖的災劫,只看著這一幕萬分離奇的場景,都叫仙神心緒覆雜。

隨著異象突生,平靜已久的東海上,風浪再度肆虐。巨大的水柱自深海而起,直沖雲霄。鋪天蓋地的巨浪源源不斷地朝著海岸湧去,其聲勢浩大,比起方才有過之而不及。

真正足以毀天滅地、睥睨眾生的風浪,在雨過天晴時終於露出爪牙。

神君們均是神色一凜,相邢神君二話不說便乘著祥雲趕赴人間,他深知再拖不得了,必須趕在風浪席卷城鎮前讓百姓們離去。

其餘神明的身影消散於虛空後,陣法中只剩下他們兩個靜默不語地俯首沈思,望著天上地下愈發難以揣測、無法阻止的異象,各懷心事。

“星君大人。”小姑娘倏忽出聲喚他,待他回眸時,只輕笑一聲,“看來是不能去東岳山了。”

這一句話聽著分外輕松,她笑起來又一貫俏皮可愛,眼中若有流光如絮,如三月春風般化解了他心中的焦慮。

他不自覺地笑了:“待到風波皆定,我們再一起去,好嗎?”

她低頭沈吟良久,終是柔聲應允:“好。”

--------------------

作者有話要說:

晚上大概還是11點左右補二更~

PS:這兩章以交待前因後果為主,然鵝在大綱裏就只有兩句話,我甚至還以為一章能寫完TvT

直到昨天我寫到晚上10點半,寫出一萬三的草稿,我突然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qaq

感謝在2022-04-20 23:26:56~2022-04-22 13:02: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:辭杳 1個;
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